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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情感说说

发表时间:2020-08-24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二)

关于情感方面的文章很多,情感这件事我们永远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到底有哪些优质的情感美文呢?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年轮中岁月的句点(二),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1970,我三岁,终于有了童年的记忆

确切地说,那是别人讲给我听的。那不是记忆,那是个传说!关于我的、一路跟随、伴我终老的传说。

人的一生,总有一些往事,在特定的场合不断被提起。而记忆最深的,往往都是苦难的日子!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光阴

死神无处不在!也许它现在就盘旋在你上空,只是你看不到。它睁大双眼,仔细地搜寻着,绝不放过任何细节,贪婪、而又敏锐地捕捉星星点点、死亡的信息。

那年我生活在一个布依山寨。布依人总是傍水而居,所以,我的寨子有河,名叫长底河,雨水不多的时候,河水总是很清。

有水就有船,船于布依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那时的行政区划是这样:中华人民共和国某某省某某行政公署某某县某某公社某某生产大队某某生产队。

这个山寨是个大队。既然是大队,就会有些机构,比如道班,供销社,学校,粮点对了,还有一个水文观测站。

这些机构中的家庭都没有船。但这些机构中家庭的孩子们都渴望坐船,就像今天的孩子渴望坐宇宙飞船一样。

那天我的两个姐姐带着我在河边玩,一个布依少年神气活现地撑船过来。小姐向他请求:让我坐一下,可好?

神气活现的少年,趾高气昂地答应。

二姐、小姐、还有几个同在河水里玩耍的玩伴欢呼声响彻云霄,争先恐后往船上爬,差点就把小船给弄翻,全然忘记了在岸边玩耍的我。

乘船这种有趣的事,如何能少了我,我的哭声尖厉、响亮,以此来表达我被遗弃的愤怒。

二姐、小姐不管我,她们错误地以为,我一定不敢下水。

所以,我一定要让她们、为她们错误的估量付出天大的代价。

我鞋也懒得脱,义无反顾地向河里走去!

四十年后,当小姐再一次说到这个情形的时候,我依然感觉到死神就在我头顶盘旋。我倒不担心死得太年轻,就算我聪明绝顶,三岁的时候也不可能对死亡有什么概念,之所以心有余悸,在乎的是,要是我死了,你急促地在茫茫人海间四处找我,急切而不见,你是否会张惶无措?是否会泪流满面?

但我没死,同在小学教书的、父母的同事席老师救下了我。那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又高又瘦,可笑的是常穿一件布长袍,宛如一个孔乙己反正,当我认识孔乙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救了我小命的席老师。

老头很可笑,为了救我,居然跌断了右腿,差不多是过爬,才从河里抱起了我!那时医疗条件不好,伤口感染了,不得不退休,回县城去养病。

假期,我父母带我去县城看他,可怜的老头,已经死了你说他傻不傻,他从死神的手里救下我鲜活的小命,死神怎么能不要他老命。

父母如雷轰顶,挺直静坐的姿式宛如雕塑席师母淡然一笑,说:你们也不必如此,不必于心不安,其实,席老师已经得到了回报,他走得十分安详!我夫君为人善良,要是见死不救,就算活着,他也不会安心。

有一天我读到朱自清的《背影》的时候,我的父亲,请你原谅,我没有想到你,而是想到了席老师那又高又瘦、孔乙己一般的身影我竟然哭了!

你说,为这样一个身影而哭泣,我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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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中岁月的句点(五)


咣当一声,岁月的列车一头栽进了1976。那年我9岁,上三年级。

小学还是初中?我都懒得理你!

问这话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要是我家阿黄没有被车撞死,我一定放它来咬你。老话说得好:好人有好报,坏人放狗咬。

老话是个了不起的人。

虽然我不认识老话,但我只知道,这个他老爷爷的人说过好多话,都还挺有道理的。

也有不对,比如这一句:搬桩桩屙屎,图个把稳。纯属他娘的放屁!

家乡方言,搬就是抱住的意思,搬桩桩屙屎用来形容做事稳当、牢靠。

河边历来是孩子们的天堂!

热了,脱了个精光,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扑通扑通澡,水花四下飞溅。是方言,用腿踢的动作都叫。所谓澡,通俗地说,就是狗刨。

一直到浑身发冷,哆哆嗦嗦上得岸来,精着身子在晒得发烫的沙子里打滚,沙子粘满身子,热乎乎的,十分舒服。

我们管这叫炮玉麦。

沙子不是土,而是细到极至的石子,很干净。先把沙子放进锅里炒热,再把玉米粒放进去,玉米粒受热急速膨胀,嘣地一声,炸出玉米花,就叫做炮玉麦。

要是突然间来了女生,那才精彩呢!一个个哄笑着,捂住裆部,慌不迭地跑去穿衣服。

那天学校放假。

大凡放假,玩伴们都得上山砍柴。我没有玩伴,一个人在河边的沙地里捉蛐蛐。等到伙伴们砍柴归来,河边就热闹啦。

玩得正起劲呢,大姨爹就找我来了。

大姨爹是谁?

大姨爹就是大姨爹,还会是谁!女生有大姨妈,顺理成章,男生就有大姨爹。大姨爹的意思,就是要屙屎了。

老话他老人家曾讲过:大人有张大脸,小娃有块小脸。咱家是读书人,自然要脸,所以,不可能在空旷的地方迎接大姨爹的到来。虽然我的屁股只有九岁,被别人看到,勉勉强强,也是会脸红的。

岸边有棵水柳树,要四个小娃才围得过来。被雷劈断了,只剩个树桩,斜着伸向河中央。我们经学爬上去,向河里玩高台跳水,所以,我们管这个树桩叫跳水桩。

以此为标点,向左不远,有一棵水柳树很有性格,别的水柳树要么向天空生长,要么向河中央生长,它不,它偏要顺着河岸、紧擦着地面生长。我猜想它一定对人的屁股很有兴趣,这样长的目的是方便有人来坐,它好亲人家屁股。布依少女侬多依和王老二就上了它的圈套,坐在它上面,向着河水唱山歌,屁股着实被它亲了个够。再过去,就是激流,大人是不会让我们去那个地方的。后来,道班赵家五姐妹中的老二,就淹死在激流里。

标点往右,有一道十多米长,与河面成七十度角的斜坡,坡面是沙子,不稳固,没法在上面玩,所以,生长出许多芦苇。

芦苇丛里不错,是个迎接大姨爹的好地方。

我刚踏进芦苇,沙子突然下滑,着实把宝宝我吓了一大跳,你爷爷的,吓得我大姨爹差点就破门而出。显然,这是个危险的之地。换地方也来不及了,大姨爹是个急性子,拼了命想要出来。急切间,我看见沙坡上有个枯死的树桩,灵机一动,小心翼翼走到树桩边上,脱了裤子,搬住树桩,转了四分之一个圈,背对着河水面朝着天,与河面成八十度角、倒吊在半空中、半蹲在沙坡上,心情愉快地迎接大姨爹的到来。

我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灵感而万分得意!等小伙伴们砍柴归来,河边再次热闹,我不吹破大天,都对不起我如此的聪明才智!你爷爷的,毫不谦虚地说,老子一定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以世界最为奇特的方式搬桩桩屙屎的第一人!呜呼,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这悠悠,独怆然而泪下小伙伴们必然争先效仿,对我的崇拜之情,尤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我暗自得意,不禁笑出声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爷爷的,那个树桩是个朽的,我这厢跟大姨爹交谈得正欢,狗日的树桩,万恶的旧社会,怎么突然就断了呢!

我四仰八叉掉进河里!一截一截的、你爷爷的大姨爹,围在老子身边晃荡!

亲爱的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去地里偷青蚕豆吃,这个经典让你笑得直接从田埂上摔下去。惊魂初定,你又接着笑,笑完后、突然惊呼:啊哟,我姓什么,怎么想不起来了!我说:你姓欠,欠揍的欠。你说:不对,我姓笑,笑死人不偿命的笑。

这猛不设防的变故把我吓得够呛,差点就哭了!还好我会水,三掏两掏游了出来。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前一秒狂犬呔日,后一秒痛打落水狗。所以,得意而不忘形,才是处事之道。

这下可好,吹嘘的本钱没有了!

一秒钟之前,我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以世间最为奇特的方式、搬着树桩、斜吊在半空屙屎的天下第一人,一秒钟之后你爷爷的,不说也罢只愿天见可怜,我的遭遇只是空前,千万不能绝后,否则,世间独此一人、高手的境遇,不免太过凄凉。

要是我等衣服干了再回去,从此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就好了,就不会有流传久远的这个经典。直到今天,一大家子茶余饭后,这仍是个经典。

有一次小姐讲给我闺女听,直把我闺女笑到半死!

怪只怪我大姐。

我浑身湿漉漉的,尽管天气炎热,时间长了还是觉得冷。而且,我心里十分的委屈,所以我决定回家,找我妈撒娇去。

大老爷们、大老爷们怎么了!

老话他老人家不,这个老狗日的曾经说过: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我就是我们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幺儿,我回去找我妈撒撒娇怎么啦?

妈不在家。大姐挺着个大肚子坐在门口纳鞋底,见了我的光辉形象不免吃惊,连忙问我怎么啦。

我还没说完事情的经过呢,大姐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你瞧她那样,也不怕动了胎气早产!

我急了,冲大姐撒泼:你笑我个大脚拇指!

大姐笑得更厉害,边笑边说:老话说了,搬桩桩屙屎把稳,你倒好,反而掉进河里!

我怒而骂道:老话是个狗养的!他说我个小脚拇指。

大姐克制,禁不住联想丰富,又偷笑。

我比较急了,吼道:谁要再笑就是中脚拇指!

大姐索性放声大笑!

我直气得浑身发抖。大姐见状,找来干净衣服给我换了。其实我之所以发抖,两成是因为冷,八成是给急的。

我跟大姐说,不准她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大姐应承下来。

可是,二姐、小姐刚砍柴回来,她就告诉了她们。你是没见着我小姐那样,笑得口水都挂在嘴角!

然后,小姐告诉了王老二的四妹。王老二的四妹告诉了赵家五姐妹中的老二,接着赵家五姐妹全体,再接着是各机关学校驻大队全体,再接着是学校全体这真是!这真是他爷爷的无名脚拇指!

就连班上那个不知道三七二十一的小布依,也居然笑我!

那个小布依,他会说三七二十一,但就是不知道三乘七等于多少。

老师是个好老师,循循善诱,引导他说:乘法口诀,三七多少?

小依脱口而出:三七二十一。

那么,三乘七等于多少?

小布依一脸懵逼地看着老师。

老师说:你看,三七的乘法口诀跟三乘七的答案是一样的,三七二十一,那么,三乘七等于多少?

小布依依旧一脸懵逼地看着老师。

老师耐着性再来:三七多少?

家是水文站的厉利群起哄:三七是中药。

我嘎嘎大笑,宛若教室里跑进只鸭子。

老师重新问:三七多少?

小布依神回答:三七是中药。

全班哄笑。

有人看不下去了,告诉小布依说:你就是笨蛋,你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答个十八。

老师说:别听他们。告诉我,三乘七等于多少?

小布依干脆地回答:十八。

全班直接笑疯。那节课,真精彩!

最后,小布依没哭,老师哭了。

后来我问他,既然知道三七二十一的乘法口诀,为什么不知道三乘七等于多少?他说,丢你母,你狗日的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我常听大人们说什么、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哪知道,原来三七二十一就是乘法口诀。

这样人,有什么资格笑我!放学后,我去找大姐兴师问罪。

大姐不在家。

小外甥一见我,就冲我嚷道:小舅,那天你搬桩桩屙屎掉进河里,可有吃着自己的屎?

我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冲过去要收拾他,不料一脚踏空,跌了个狗吃屎,额头重重地砸在门槛上,左眉骨上方砸开了一条二寸长的口子,缝了四针,伤痕陪我直到今天。

老天爷羞辱我还不够,它打定了主意,还要在我左眉骨上方留个印记,好让我牢牢记住:我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搬桩桩屙屎、最终却掉进河里的天下第一人。

碰开了眉骨,可真疼!我捂着伤口哇哇大哭,准备回去找我妈撒娇。

小外甥见我满脸的血,以为我会死掉,吓坏了,跟在我身后走,也一样地哇哇大哭,俩人的步伐是那样整齐,知道的是我碰了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办丧事,请来了两个唢呐匠。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八)


80年的故事属于赵家老二、赵二花。

赵家五姐妹就数赵二花出落得最为水灵。

水灵灵的赵二花,淹死在长底河冷冰冰的激流里。

赵家父亲是个矮个子、粗壮的男人,横肉满脸,不苟言笑,神情总是严肃。赵二花的死,让人觉得他是那样铁石心肠。都说父亲是女儿的前世情人,父爱总是如山一般厚实。可没有人看到,他的父爱在哪里。

自古红颜多薄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红颜薄命,往往源于爱情。

年初,水文站搬来一家佟姓。关于佟念什么,学校老师一直有争论。他们争论他们的,我才不管,有边读边、无边读中间,反正我是念冬。所以,延用当时的习惯,称呼佟家小子为冬小子。

佟师傅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左手的手掌丢掉了,胳膊是徒的。有一女一子,女儿学籍还没有转来,在邻近省份的州里念书。儿子瘦高,年纪比我大三岁。

冬小子胆大包天,竟然袭了赵二花的胸!

关键在于,你爷爷的,得了便宜他还装肚子疼。袭完人家胸后,他蹲在地上直叫唤,说他肚子疼流氓、无赖、混混啊哟,可气死我了!为什么、干这事的人不是我?

赵二花倒没说什么,羞红脸,低垂着头快步走了。

这事后,冬小子和赵二花的正常关系结束了,再见面,情怀就有了些弯曲、一些心猿意马的小邪念流过心头。

冬小子有个大本事,对我们一干少年而言,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年少时,总爱捉些雏鸟回来养,但我们、无一例外总是养死。他不仅能养活,还能放出去,吃饱玩够再飞回家来住。

你爷爷的冬小子,你有什么了不起?前世你一定是鸟,所以说破大天,你也只不过是鸟托生的。

冬小子抓了两只花喜鹊送给赵二花。赵二花不敢要,担心养死了。冬小子说,我帮你养着,鸟算你的。

赵二花说: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吗?

说完才觉得这话有别的含意,羞红了脸,心头却流过暖暖的柔情蜜意。

两个月后,两只喜鹊喳喳叫着,跟着地上的一对可人儿,飞过三道沟、掠过四棵树、歇在长底桥就连俩人上山砍柴,都一路跟随。两只喜鹊,俨然成了俩人的信物。

冬小子总是肚子疼。严重的时候,直疼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这可要了赵二花的老命,赵二花比他还疼,一个疼的是肚子,一个疼的是爱情。

佟师傅是个专家,总是出差,全国各地的跑,汇集水文资料,一去就是一两个月。所以,冬小子时常是一个人在家,赵二花不管别人说闲话,常常去他家陪他。

有一次,冬小子疼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斜靠在赵二花肩上,泪眼朦胧地说:我不想活了!赵二花一样的泪眼婆娑,说:好啊,死了省心,省得了心疼!

赵二花的心疼过去疼过来,折磨得不成样子,于是就生出无论如何要给冬小子做手术的坚定念头。

冬小子家没钱。

据悉,冬小子的姐姐也得过病,差点儿死掉,欠下了许多债务。所以,家里没钱给冬小子做手术。

冬小子一点也不记恨姐姐,相反,他很爱姐姐。

冬小子跟赵二花说:我妈死得早,你跟我姐,就是我命里最重的两个女人。

赵二花更生出了、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的深切爱意。

三百四十二块钱大吗?

三百四十二块钱很大,它、夺去了一条性命,改变了几个人生。

放假的时候,赵二花偷了家里的钱,一共三百四十二块。冬小子带着这三百四十二块钱去了邻省的州里找姐姐,姐姐带他去做手术。

当时在山寨居住的人们都还记得那顿毒打!

尤其街头的张大婶,多年以后提及,还是禁不住泪流。

那天注定有事

赵二花的喜鹊不见了一只,另一只疯也似的、喳喳叫着,四下乱窜,急切找寻而不见,停在赵二花身边,叫哑了嗓子,再叫的声音,如泣似诉

赵二花被父亲叫回家去。

赵二花还在为喜鹊的失踪而担心,然后,就那顿毒打就发生了。

要不是新调来顶替王老二开嘣嘣车的柳师傅拼了命把赵家父亲按倒在地,赵家父亲一定会把赵二花活活打死。

赵家老大在阻拦父亲的时候,也被打得很惨。带赵二花逃出来后,却顾不着自己的伤势,急迫地欣开衣衫察看赵二花的身体,那又青又紫的伤痕让她哭出声音,她骂赵二花:你傻啊我二妹,那么打你,你都不跑?

赵二花说:跑得了么?姐,这顿打,是躲不掉的。

大姐说:那钱,是给五妹看病的。

赵二花哭了。她哭着说:姐,他疼成那样,我的心、受不了。

!那五妹呢,五妹也病,你就受得了?

赵二花无言以对。

转瞬间,天已擦黑。

赵家老四急冲冲跑来说:大姐,爸爸叫你回去,不然就打断你的狗腿。爸爸还说了,谁也不许管她,让她死在外面丢去喂狗。

赵家老大也是被打怕了的,只得对赵二花说:我先回家去,晚上你敲窗子,我开门给你。

赵二花嗯了一声。

赵家老大在床前坐了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都没有等来赵二花。

次日,父母去上工,赵家几姊妹开始四下寻找,找遍了大队的所有角落

一个打鱼的布依人,在激流的河岸,发现了赵二花的尸体!

赵家几姊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就这样,赵家老二死了,去了我大姐的荒坡,就葬在我大姐的坟旁。

而赵家父亲,让人们见识了什么叫绝情。

从赵二花入殓到下葬,他都没有去看赵二花一眼。

帮着入殓的张大婶,在洗赵二花身子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女儿下得了如此狠手。头顶那一棒,几乎把天灵盖打碎!

接下来的几,赵家母亲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她早已习惯丈夫如雷的鼾声,突然静下来,本来睡眠就不好的她,更加不可能睡着。

赵母劝丈夫:他爹,憋不住,你就哭吧,你这样,会生出病来的。

赵家父亲恶狠狠骂回去:我难受什么?我又哭个什么鸟?

冬小子回来的时候,喜鹊落在了他肩上,然而,喜鹊已经不会叫了,它叫哑了自己的嗓子。

冬小子在激流的岸边静静地坐着,喜鹊蹲在他的肩上。

姐姐不敢离开,也不敢打搅他,守着他雕塑般的身体,时不时抹一把泪

两天后,另一只喜鹊也死了,就死在冬小子肩上。

做完手术的冬小子病好了,他的快乐,却随着病一起走了。

这天清晨,赵家父亲出门上工,发现家门被几大捆柴禾堵住。好容易弄开出来,发现整个房子,全都被许多柴禾包围,柴禾上浇了煤油,地上有一只装煤油的空桶,还有一盒抽开了的火柴。

赵家父亲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狰狞似要吃人,抓起砍刀,噔噔噔向水文站走起。

冬小子承认是他干的。

他说他火柴都拿出来了,准备点火的时候,却分明听见了赵二花的哭声,他还看见、赵二花直冲他摆手。他醒悟过来,这样做了,赵二花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毕竟,那是她的家人!今世,已然阴阳两隔!来世, 他不想再牵不到她的手。

他告诉赵家父亲:赵二花的命,是你给的,又被你亲手夺去了。但你要记住,你们赵家全家人的性命,都是赵二花给的。

赵家父亲要砍了他,推开众人的阻拦,挥刀向冬小子砍去赵家几姊妹哭得像泪人,齐刷刷跪倒在父亲面前。

冬小子冷冷地笑,说:砍吧,我正担心她、在下面受人欺负!

赵家父亲心里一疼连抽自己几个耳光,面色如铁,转回家去。

赵家父亲以此为由去找养护段的领导,领导同意他调回县里。

搬家的头一天深夜,赵母醒来,发现赵家父亲不见了。赵母略微一想,猜到他去了哪里,叫上老大悄悄出门,来到我大姐的荒坡。

赵家父亲果然坐在赵二花坟前,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赵母又说:她爹,这里没人,心里难受,要哭就哭吧。

赵家父亲咬了咬牙,说:谁爱嚎谁,我没有什么好难受的。说完这话,赵家父亲起身下山,走了一半,突然又停下脚步,双眼伤痛地望向夜空,说:老二,等我把你的姐妹抚养成人,欠你的,我会还的。

年轮中岁月的句点(三)


当二姐、小姐、我,伙着一伙玩伴,像一群小野狗似的在河边嬉戏打闹的时候,大姐正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公路上劳作。

她在道班做短工。

路边的稻田,秧苗清翠如洗。正是稻谷花开的时节,田野满满的芬芳这个时节的雨很特别,布依人叫做谷花雨细小的雨滴,似有、又似无看不见,只能感受,仰起脸,沁在脸上,点点凉意,恰如婴儿之柔吻

还记得吗,当我跟你这样描述谷花雨的时候,你说,好美!你要我带你去寻谷花雨,你要在田埂上,发际插一朵浅色小花,蓝色纱笼飘逸,拈一株稻穗,柔声地说爱你,盼一生一世伴随你!亲爱的,你一定不知道,我背过了身,泪水落在草尖,化作了露滴其实,你和我一样明白,我们终将不能在一起!

谷花雨沁在大姐脸上的时候,大姐面向稻田,想心事想成了雕塑。

她离了婚,她在想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女儿。

王老二开着嘣嘣车,一路蹦到她身边,刺耳的急刹车声音都没有把她从癔症中惊醒。

王老二用脏兮兮的手套打她肩膀,她才如梦方醒,吟诗一般说:谷花开了、谷花雨

王老二见她眼里有泪,知晓她心情不佳,不声不响接过铁锹,把砂石上进翻斗车的斗里。

大姐说:王老二,我想我姑娘了。

王老二停下,想了想说:街天,不上班,我偷偷开嘣嘣车载你去。

大姐的脸上于是就有了笑意,掏出手帕,试去王老二额头的汗水。

傍晚下工,大姐坐在王老二身边,嘣嘣车一路飞奔,驰过四棵树,越过三道沟,一直把大姐载到学校门口。

大姐下车,莞尔一笑,款款走回家去。

洗漱完,吃饭。才吃了半碗,就看见王老二在学校门口,放下碗过去,王老二神秘地说:秧鸡下蛋了呢。明天晌午,我带你去找秧鸡蛋。

大姐扑哧一笑,说:你不会明早上工再说啊。

王老二说:想到了就想早点告诉你。走了,明早,来接你。

街天休息,大姐和王老二都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晚上回家,大姐看见母亲脸色不对,连忙收敛神色。可是,就连我这个三岁的小屁孩,都能看出她藏匿不住的喜悦。

母亲警告说:王老二是个花心鬼,你少跟他在一起。

大姐急了,质问母亲:你凭什么说人家是花心鬼?

母亲本想告诉她听来的关于王老二和那个布依少女的事,话出口,却变成:经验!我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告诉我的。

大姐不像话,顶撞说:你的经验抵个屁!

母亲抓起苍蝇拍向大姐打去。

大姐早有防备,闪身一躲,啪地一声,打死了桌上的一只苍蝇。大姐做一鬼脸,跑了出去。

母亲说:又出去野,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敛。死妮子,你最好听我的话,不然你会吃亏的。

大姐心事触动,轻轻一叹,心头却想:别说吃亏,就算死,我也愿意一念如斯,竟然又起了癔症。

曾经,有个布依少女也在道班打短工,没事的时候,这个布依少女就腻在王老老二身边,浅吟低,唱缠绵山歌给他听。

后来,那个布依少女无缘无故地失踪。

没几天,王老二也跟着失踪他找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布依村落,却没有半点布依少女的消息。

回来后,王老二话变了,像得了一场大病。

自此,人们常在夜幕葱笼的时候,见一个削瘦的身影,坐在河畔那棵水柳树下,不言不语,凝望水波粼粼

曾经,这棵水柳树下,是依偎的两个身影。这棵水柳树下,有一个水一般柔情的布依少女浅低唱。豌豆开花花又落,妹牵郎手扯不脱歌声在水面回荡,听痴了晚归的一对鸳鸯!

最终,大姐还是听说了布依少女和王老二的故事。

于是,大姐面向稻田,想心事想成雕塑的次数渐次增多。

这天,王老二开着嘣嘣车一路蹦到大姐身边,像往常一样急刹车,下车,夺过大姐的铁锹,往翻斗车里上砂石。

大姐幽幽地说:你喜欢她?

王老二说:什么?

大姐说:那个布依少女。

王老二身子一抖,停了下来。

人的心里,一定有几个特定位置,十分脆弱敏感,最轻微的碰触,都会疼得痛不欲生。

王老二把铁锹一扔,跳上嘣嘣车,一脚油门,在黑烟中远去。

大姐面向稻田,在风中成了雕塑

转瞬间,稻田改换了颜色。

秧苗老了,换上了金黄的秋衣。

大姐老了,荷锄归去掩重门,成了她近月来生命标签。出工时,她还和从前一样,时不时停下来,面向稻田发呆,幻化成一个稻草人。

秧鸡老了,曾经的秧鸡蛋如今也长大成人。但抹不起,晌午时分,王老二带着大姐沿着田埂去找秧鸡蛋的种种细节,那快乐的时分。

这么一天,王老二开着嘣嘣车一路蹦到她身边,一个漂亮的急刹车,下车,夺过大姐的铁锹,往翻斗车里上砂石。

大姐想夺回铁锹。

王老二格开她,说:以后别再提她!我想好了,我娶你,和你结婚!

泪水蹦出大姐眼眶哭泣中,心头是盈盈满满的甜蜜。

此后三年,是我大姐人生最为幸福甜蜜的时光!我美丽的大姐你的一生,终于有了三年幸福时光!三年后,大姐独把花锄偷洒泪

我想杀了那个布依少女!

可问题是,我杀不了,因为,她已经死了她用她的死,夺去了大姐的人生。再往后,大姐走了,我美丽的大姐,也走了!

苦命的大姐!

死神无处不在!它盘旋在你上空,睁大双眼,仔细地搜寻着,绝不放过任何细节,贪婪、而又敏锐地捕捉星星点点、死亡的信息。

姐啊,我的大姐,你九泉可知,坟前悲煞焚纸人!

那年,1970,我三岁。